我们驻外国大使馆领事馆养狗主要是为安全,可我驻外时养狗,既为了安全,更为了是陪我做伴,因为我在基里巴斯大使馆工作时,使馆仅我一人。我一共养过三条狗,第一条狗,我还没来得及给它起名字,它就也走不归了。
1990年2月,我刚建馆不久,警察局长尤萨先生送我一条刚出生不久的小狗。狗太小,又刚离开狗妈妈,到我这儿不习惯。它白天晚上不停地叫,只有我陪它喂它时,它才停下来,开始,我把它放在室内,每天喂它稀饭。它渐渐习惯后,我不外出时,就把它放门口外,我外出时,还是把它锁在屋内。狗是通人性的,也富有感情。我孤独一人,它过早地离开妈妈,我们互有需要,它是我的伴,我是它的抚养人。
等小狗逐渐大一点,我开始白天把它放室外,夜里放在室内。因为我工作太忙,白天经常外出办事,有时顾不了它,每当我回来,它总是坐在门口等我。不料,有一天我从外面回来,不见它了,我房前屋后找,怎么也找不到。我想它也许在附近,一会儿就回来。可是到晚上还不见回来,我有点不放心了。天晚了,我没法找它,只好等二天再说。我幻想第二天一早,它将出现在我面前,或别人把它送回来。可是第二天还是不见。于是我把丢狗的事告诉朋友尤萨先生,请他帮忙找。到下午他告诉我,他也找不到,还开玩笑地对我说:“你太忙了,老不在家,你受得了孤独,小狗受不了,它才离开你。”我说正是因为我孤独,我才需要它。它走了,我还没来得急给它起名呢。我难过了好几天,总觉得少了什么。半年过后,圣诞节到了。这天,我到外交部常务秘书彼得·西蒙家里坐客。他家养条母狗,刚生下一窝小狗,已经可以满地跑了。我们边吃饭边逗小狗玩。彼得见我很喜欢,说送我一条,当圣诞节礼物,这正合我意,我本想要,只是不好开口。狗很小,临告别时,我用一个塑料袋把它拎回来。回到使馆,第一件事就是给它起个名字。见它一身狗毛黄黄的,就叫它金娃吧,金色的娃娃。金娃是京瓦的谐音,京是北京的京,瓦是基里巴斯首都塔拉瓦的瓦。
之后,金娃就成了我的心上之物,有了它,我又有了伴,它给我带来了乐趣,丰富了我的生活。我每天喂它、逗它,给它洗澡。它很懂事,我可以肯定,它的父母有一方一定是好狗种,为了使我有说中文的机会,我用中文中练它。我教它懂规矩,不能抢食,要坐着等。它很乖,像小孩一样,教它几回,它就懂了。叫它坐下,它就乖乖地坐下。
金娃像调皮的小男孩,每天自己玩,我逗它,它就心喜若狂,围着我不停蹦跳。我每天早晨升国旗,它总是在门口等我,我一开门,它就向我身上扑,随后就跟我来到旗杆旁,陪我升旗。偶尔我不让它进屋里来,它也不听,每次我一开门,它总是抢先往里钻,我赶它出去,它就往床底下钻,我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。
金娃渐渐长大了,毛越加金黄。它的胆子也大了,有时自己出去玩,但走不远,很快就回来。只要我步行到外面办事,它总是跟在我后面,怎么催它回去,它也不肯。金娃很老实,从不咬人,也不跟别家狗打架。有时听到外边的打架,它不跑出去,而是自己在院子里朝天吠。
那期间,我们驻外使馆是吃大锅饭,每人有伙食标准。我是按我一个人的伙食标准吃的。金娃见长,吃得也多起来,它吃我的饭,等于一个标准我和它共用,长期下去也不行。我想起来,驻斐济使馆有条大狗,每天都给它买肉吃,买肉的钱怎么报呢?后来我一打听才知道,使馆养狗有狗的伙食标准,但狗必须长到半岁才能定。过一段时间后,我向国内报告了我养狗的情况,金娃到了半岁,它也有了自己的伙食标准。其实,没给它定伙食标准时,它吃的也是全塔拉瓦的狗都不能比的。别人家的狗吃的基本都是椰子干,而我的金娃每天都吃米饭和罐头肉。正因为它吃得好,所以它长得又快又胖,皮毛也最光亮。
每天傍晚,我都下海游泳,金娃总是跟我到海边我下海,它就在海边等我。它长大后,也敢下海,但它游的时间不长,总是先上岸。后来,我发现它晚上外出的次数多起来,偶尔会到第二天才回来。它把大门底下的沙地刨个坑,从那儿钻出去。它长大了,需要伙伴,所以才总往外跑。有一天,我发现一连两天没回来,我沉不住了,便开车去找,一连几天都找不见,我心里很不安,怕金娃真的丢了。
在基里巴斯养狗必须登记,如果狗丢了,有人找到会交给市政厅。我给金娃登记过,它丢之后,我到市政厅打听过多次,回答是不知道,还没人报过。金娃丢了,虽确定无疑,但我总觉得它会出现在我面前。我每天都这样想,只要屋外一有动静,我便屋里先喊几声,接着就跑出去扯,结果什么都没有,令我失望。
有一天,来了几位当地朋友,我告他们,我的小狗金娃丢了,怎么也找不见。他们说那就不用找了,因为北面一个岛上的人喜欢吃狗肉,特别是黄毛的狗。他们的话叫我好心痛,我的金娃就黄亮亮的。我找金娃的心还不死,还是每天开车在全岛上找,见到黄狗就喊金娃。我知道,我在白费劲,可我还是找。
一天,我发现邻居看门的人带来一条小狗,毛也是黄色的,跟小时候的金娃一样。我看着摸着,抱抱它,真舍不得放下。看门的人见我实在喜欢,就把这条小狗给了我。为了怀念失去的金娃,我也把它叫金娃。金娃,金娃,一天不知叫它多少遍。叫着叫着,我失去第一个金娃而感情上受的创伤得到恢复。这个金娃比第一个金娃更懂事更可爱。它一直伴随到我离开基里巴斯那一天1992年8月31日。这天,我在基里巴斯最后一次升国旗,金娃像往常一样,乖乖地坐在我脚边,仰望着我升旗。升旗后,我开车直奔飞机场。我知道金娃追到大门口就停下来,我回头看它一眼,因为这次是我离它而去,永远永远地离它而去,而它并不知道。
金娃,金娃啊,你们永远留在我心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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